来源:网络 作者:丰国需
东京的夜景,既壮观又迷人。 华一川已大半天没吃过东西,肚子里“空城计”正唱得热闹,故虽置身于闹市却无心欣赏那繁华的街景,只是加快步伐朝新宿歌舞伎町走去。 华一川是上海人,今年二十五岁,个子长得不高,才一米七十,他是半月前自费来日本留学的,原以为东京遍地是黄金,来这里“洋插队”混上几年,捞个“富翁”回去。可到了东京,方知世态炎凉。 在东京,华一川没一个亲人,没一个朋友。他的签证是他的女朋友卫岚拜托邻居曾玉祺给办的。曾玉祺是公费留学生,来东京已有两年。华一川一到东京便去找他,一则对他帮助办签证表示感谢,二则想叫他给帮助介绍份工作。可谁知道,曾玉祺冷冰冰地回答他,说人办签证完全是看在卫岚面上,要谢去谢卫岚。至于工作,他还没有涉足劳务介绍这一行,等日后干了这一行再说。华一川有火发不出,拔腿就走。他不知道曾玉祺为何会如此绝情,他隐隐想起,曾玉祺暗地里爱上了卫岚,会不会就因为自己是卫岚的恋人,他才如此?不管怎么样,反正一切只有靠自己了。 华一川人很聪明,他不想盲人骑瞎马似地乱撞,他买了一本招工杂志,那杂志足足有一寸多厚,上面招工单位多如牛毛,但大都路途遥远,华一川付不起昂贵的车费,只能就地找工作,可附近的一些单位经电话联系全都满员。无奈,他只得踱上大街,一家一户去问,去碰运气。 几天下来,工作还是没有找到,但毕竟也有收获,竟然给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吃白食的地方。 这是一家座落在歌舞伎町东面的娱乐场。 新宿歌舞伎町是全世界闻名的娱乐场所,这里赌场、纸牌宫、麻将屋、娱乐所比比皆是,而且地上地下呈立体交叉结构,热闹非凡。各种娱乐场所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纷纷新招迭出。这家娱乐场所推出的新招是每天晚上向前来娱乐赌博的客人免费供应点心。华一川发现这一秘密高兴得不得了,他每天光顾这里,与许多自费生一样成了这里的常客。 华一川很有心计,为了不引起老板的注意,他每次进门,总是堂而皇之地买上几个筹码,然后,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跻身于赌徒之中。等到吃好点心,他便将那舍不得去搏一下的筹码,重新兑成了现金…… 今天,他又急匆匆地跑进了这家娱乐场,将仅有的两千日元换成了筹码,一切全都依旧。然而,当他迫不及待坐下去准备享受那美味可口的点心时,过来了一位职员,这是位洋装毕挺的同胞,他那一口标准的上海话说得十分清脆:“朋友,勿要来吃白食,好吗?” 正因为我有这段经历,我把八天来的情况作了一番记录向老板算了一笔帐,由我来监督吃白食的,虽然多会了我一人的工钿,但每天可省下天量点心,到头来,得益的还是老板。“ 那人讲得十分自在,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才能。华一川听得热血上涌,怒不可遏,他一下站了起来,“你,你这样对付自己的同胞,你还像人吧?” 那人“哈哈”一笑:“田鸡要肚饱,水蛇要性命,各人只能顾各人自己。朋友,看侬还勿大拎得清,可能刚来吧。告诉你,这里不是上海,这里是东京!”说完,他挥了挥手,便过来两个日本大汉,不由分说地将华一川轰了出去。 华一川只觉天旋地转,天哪,竟有如此的同胞,他自己一人找到了饭碗,却将众多同胞的“饭碗”敲碎了…… 华一川站在门口的马路上,望着歌舞伎町的繁华景象,他真想大声呐喊:“你、你还是中国人吗?” 二、 人在无奈中什么事都会做…… 华一川听人说高田马场有活干。于是他马上坐地铁赶到那里,谁知招工已满。华一川失望了,这时他才想起还没有吃午饭。可袋里的钱已摸不出一张,闻着大街上飘逸的那股诱人的香味,华一川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拔腿往曾玉祺的住处走去。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去看曾玉祺的脸色,求他帮帮忙,说不定看在卫岚面上,他会拉一把。华一川这样想着。 华一川低着头,说:“我在东京一个熟人都没有,只认识你一人,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求你了,求你帮帮忙。” 一提起卫岚,触动了曾玉祺的一块心病,他默默无语,沉思起来。 卫岚与曾玉祺是邻居,从小到大,俩人青梅竹马,关系非同一般。可谁知道到了姑娘情窦初开的年龄,她却爱上了自己的同事华一川。那一年,当曾玉祺红着脸向卫岚求婚时,卫岚却坦率地告诉他:自己一直将他视作大哥哥,从末有过其它想法。并告诉他,自己和同事华一川定下了恋爱关系…… 为此,曾玉祺醋意大发。可他不知怎的,怎么也忘不了卫岚,怎么也恨她不起来,他将所有的愤恨全都记在了华一川头上。 应该说,曾玉祺各方面条件都不差,追他的姑娘也不少,可不知怎能么回事,他对谁都不感兴趣,脑海里留恋的始终还是卫岚一人。 华一川提起卫岚,不由使他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抬起了头,那对大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缓缓地说:“提起卫岚,我倒有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华一川瞪大了眼睛,有点迫不及待。 曾玉祺摸出两支“七星”香烟,递给华一川一支,自己点上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大口,这才吐着烟圈不紧不慢地说:“不知你知不知道,多年来,我与卫岚青梅竹马,一直深深地爱着她。但由于我不擅言词,一直未能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使她一直将我看作大哥哥,可你却乘虚而入,成了她的恋人……” 大街上,微风阵阵,被风一吹,华一川冷静了下来,上哪?肚子里连‘空城计’都有唱不动了,双腿也像灌满了铅,他多想美美地吃一顿,可上哪去弄钱? 华一川的心死了。一边写,一边将泪水往肚里吞。他要忍住,他不能在曾玉祺面前流泪。“人吃人”,这个过去仅在书本上读到的词,如今却接二连三地让他碰到。那天,在娱乐场,趾高气扬的留学生“吃”他,今天,曾玉祺也来“吃”他……他咬了咬牙关,无情的现实使他增长了不少知识,他也要…… 三、胖子是靠打肿脸充的自从得了那二十万日元之后,华一川足足想了三天。在东京,二十万日元很快就会化完的,只有将钱化在刀口上,找到赚钱的行当,才能使自己有立足之地呀。可是能赚大钱的工作太苦太累,他吃不消;赚钱少的工作他又不想干。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经商。 这天,他破天荒地踱入了美容店,花了五万日元对自己进行一番精心包装,那原本英俊的模样,略一修饰更显得英姿勃勃,神气十足,俨然就像一个腰缠万贯的小老板,可就是口袋里钱不旺,腰板挺不起来。华一川望望镜子中的自己,挺了挺腰,心中自言自语地解嘲道:“嘿,怕什么?挺起腰来,有道是‘打肿面孔充胖子’,我今天就充他一回!” 那日本经理愣了,他摘下了老花眼镜,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疑惑地问:“先生,你是……” 大和商社的经理名叫野崎太郎,一见他如此声势,不由刮目相看,迫不及待地问:“请问先生,你的有什么商招?” 华一川十分高兴一切全都按照他的预想计划发展,他不由信心倍增,当即告别了野崎太郎,微笑着步出了大和商社。 四、工作签证,对留学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华一川真有什么亲戚在国内的政府部门工作吗?没有!从祖宗八代到他这一辈,总算出过一个华太师当过官,但却是一个丈八长的竹竿都撩不到的远房亲戚。 华一川天生是块经商的料,这一招果然厉害,自调查表陆续散发后,一连几天,均有信息后馈。嘿,这小恩小惠有时起到的作用真是难以想象的呀。 仅仅几天功夫,众多的留学生反馈的信息使华一川对什么样的日本小商品在是中好销了如指掌。他从中选择了音响闹钟、打火机、圆珠笔等五种,又开始了下一步。 话又要说回来,你华一川在国内无人当官,但留学生中,国内当官的亲戚有的是呀。 在日本,他们“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国内,却如鱼得水。故一见这份广告,性急一点的连夜写信给国内,还有的干脆挂了国际长途,人人想捷足先登,获取那份令人羡慕的工作签证。 大约过了半个月,几张还带有墨香的进口批文已陆续地到了华一川的手中。华一川得意洋洋,有了这进口批文,就象“八”字有了一撇,大事已成一半了。他摸摸口袋,哟,那“卖”未婚妻得来的20万日元已用得所剩无几。“真悬呀!”他不由暗暗地叫了一声。 “一川君,你先回去休息几天,这些小商品我马上叫人去办好,三天后你回中国进行首批贸易。”野崎太郎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他的反应。 “哈依!”华一川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来了一个标准的日本式鞠躬。他成功了!他兴奋极了,他有点怀疑过去对东京的看法是否正确,他似乎觉得,东京是个天堂,是个“胆大做将军”的地方…… 五、 华一川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华一川得意洋洋地回到住所,进门就看见几个搞不进口批文的人正在等他。他乐哈哈地拍了拍手,说:“好,诸位都来了。喏,这是什么?”说着,将签证甩到了桌上。 曾玉祺在国内学的是文科,其文笔相当流畅,他绞尽脑汁遣字调词,婉转地点明了华一川在紧要关头,在钱与女友之间,选择的是金钱,这种充满着铜臭味的男人难道还值得爱吗?爱情可是神圣的呀,有诗为证:“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所以,为了爱情,我不惜抛尽钱财。20万日元,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可是我几个月的血汗钱呀…… 信发出了,自我感觉良好,他天天在盼盼望卫岚早日回信,早日答应他的求爱。 你和一川,一个是我一直视为兄长的人,一个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可谁知道史长竟会用金钱作要挟,而白马王子为了金钱竟会将我出卖……我实在想不通,我恨、我恼、我哭、我愤……我恨自己有眼无珠看不清你俩的真面目,我恨那万恶的金钱,为何竟会将人的灵魂扭曲…… 实话告诉你吧,过去我对你一直影响很好,你若是大大方方地向我求爱,说不了,我一直以为我是配不上你呀。谁知道你会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令人伤心至极。 好了,我不想再写了,有机会你可转告华一川:你们俩已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已成了我最不喜欢的人!我哪怕成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位…… 知名不具天哪,连个姓名都不署,绝情到了如此地步。曾玉祺只觉天旋地转,他做梦也想不到,化了20万日元竟会换来如此的结果!他越想越懊恼,一气之下,便赶来找华一川算账…… 日后回国这面子往那儿搁?但将这到手的20万日元再拱手让出去,又实在于心不忍。为了它,已经“牺牲”了一个未婚妻,如今再将它交出去,不是太亏了吗?于是,他眉头一皱,想出了一条缓兵之计,轻轻地说道:“玉祺,你知道我刚刚找到工作,哪来这么多钱呀?这样吧,我马上要回上海出差,让我去找卫岚谈谈……” 六、真的,这金钱得来也不难,难就难在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三天之后,华一川衣冠楚楚,以一个堂堂正正的“洋买办”的身份从成田机场登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 按照原定计划,必须用这笔货款从上海进一些中国小商品回去。可望着那大叠大叠的外币,华一川突发奇想:若是将这些外币拿到市场上去“炒一炒”,嘿,那差价可是相当可观的呀。况且,我完全可以按国家汇率交差,其差价部分不全都成了我个人的嘛?想到这,他不由兴奋得浑身发热,象是喝下了半斤“二锅头”…… 在上海,从事“炒汇”的人被称作“打桩模子”,对这种人,过去华一川是不屑一顾的,可如今在他眼里,这些人却显得无比亲切,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他有机可乘,有利可图呀。但不知何故,用不着的时候常常有人撞到你鼻子底下来,可用得上的他们时,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找不到!华一川恼了,怎么回事?难道这些“打桩模子”都下岗啦?正在这时,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妙龄少女,她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先生,请问那里有换外汇?” 华一川一看,这少女一头短发,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一对惹人喜爱的大眼。从她那模样,从她那不太流利的汉语,华一川流不息不难看出,这是个日本姑娘。他当即用流利的日语问道:“柯乌尼西哇(日语:你好),你是日本人?” 几个小时后,华一川拎着整整一密码箱人民币回到了“希尔登”,他清点着属于他的那份差价,脸上乐开了花。哈哈,这样干下去,几趟下来,我就能成大款。嘿嘿,这金钱这真的得来也不难难就难在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一旦拥有,别无它求。只要我拥有大量的金钱,我还怕什么东西得不到吗?这世上没有金钱可是万万不能的呀。华一川得意地朝沙发上一靠,悠悠地抽起了香烟,情不自楚地想起卫岚来了。是呀,回上海已好多天了,也该去找她了…… 七、我华一川若有半句谎话出门让雷给劈死…… 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轿车,将一身洋装的华一川送到了卫岚的家门口。华一川整整衣着,拎着一大包礼品叩响了卫岚家的大门。 卫岚 今年25岁,长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她是工艺美术公司的美工师,与华一川原先是同事,谈了整整三年恋爱,若不是当初华一川执意要去日本“洋插队”,两人早就领了结婚证了。几年来,卫岚一直深信自己对华一川流不息己称得上是基本了解,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在紧要关头,华一川竟会将她给“卖”了。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她不由痛苦万分,默默地在心中流泪。 现在,华一川贸然登门,不由使她惊讶万分,心情十分复杂,嘴巴嚅动了半晌,总算冷冷地说出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卫岚对那些礼品连看都不看,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华一川,轻轻地说:“我什么都为稀罕,只希望你能真心实意地爱我……” 卫岚一把拉开房门,冲着华一川说:“你走吧,你和你的日元去过日子吧。”说完,不由华一川分说,连拉带推,将华一川推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倒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门外的华一川懊恼极了,也怪自己太得意望形了,有点操之过急。唉,现在怎么办?已经到手了的20万日元再拱手让出去总有点于心不忍呀。他一面打的回宾馆,一面又苦苦思索新的方案。 华一川这人办法也真不少,一到宾馆他便相出了主意:自己仿造卫岚的笔迹写封信先去稳住曾玉祺,然后,等他收到信后趁机将当时留下的那份“合同”要回来,这不就行了吗? 八、这难道真地应着了那句古话了吗…… 几天后,华一川带着大批深受日本人欢迎的中国小商品返回了东京。 说来也怪,这些靠民意测验征集的商品信息也真管用,那些中国小商品在大和商行一上柜,当即便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刮起了股不小的购物热潮。 仅几天功夫,那些小商品销售一空,野崎太郎高兴得眯起了眼睛,一个劲地夸华一川聪明能干。 这天下午,野崎太郎将华一川叫到了经理办公室,指着一位身穿和服的日本姑娘对他介绍说:“一川君,这位是我的外甥女石山英子小姐。” 华一川一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天哪!这位在上海换外汇的留学生竟是老板的外甥女,“糟了。”他暗暗地嘀咕。 天哪!他都知道啦,华一川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原来,野崎太郎是个十分老练的生意人,一方面,他欣赏华一川的经商才华,另一方面,他又对华一川有点不太放心。故在华一川去上海做首批生意时,他特地派外甥女石山英子小姐暗暗跟随,观察他和一举一动…… “一川君。”野崎太郎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接着说:“你有经商的天才,我十分欣赏。但作为一个老板,我不能容忍一个对老板不忠诚的人。为此,我只能遗憾地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华一川如受重击,一下子目瞪口呆。猛地,他抬头朝着野崎太郎苦苦哀求:“太郎先生,我错了,我将钱都退出来,您就继续留下我吧,再给我一个机会……” 华一川默默无言。突然,野崎太郎的话又好象在他耳边响起,“聪明反被聪明误”,难道自己真的应着了这句古话了吗? 天哪……
华一川一愣:“你……”
“我?告诉你,我是老板雇来的,专门监督像侬这种吃白食的,奈能?”
华一川急中生智,扬扬手中的筹码,正想分辩,可那人却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侬这一招只能骗骗东洋人,岂能骗过我?告诉你,几天前,我同侬一样,也是这样骗饭吃。
但华一川想错了,曾玉祺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你还来干什么?”
“我没找到工作,身边一无所有,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再说,你来东京又不是我叫你来的,是你们一个劲地缠着我要来,对不对?”曾玉祺有点不太耐烦。
“帮什么忙?”
“借我点钱,再帮我找一份工作。”
曾玉祺双肩一耸,“嘿嘿”一笑,说“华一川呀华一川,你真天真!我们留学生中间是没有‘借钱’这个词的。你要知道,这是东京,不是上海,我借给你,谁来借给我呀?
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呀。“说完,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华一川面对的可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哪肯死心,可怜巴巴地望着曾玉祺,恳切地说:“玉祺,你与卫岚是邻居,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卫岚的面上拉兄弟一把……”
“你……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华一川似乎觉得有点异样。
“别急,听我讲下去。”曾玉祺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我一直没有忘记卫岚,也忘不了她,故你一提起她,倒触动了我这块心病,我想与你……”说着,他故意停了下来,注视着华一川的表情,等待他的反应。
“与你什么?快说!”华一川大感不解。
“我想与你作笔交易,我愿意送你二十万日元。谁都知道这可是我卖命挣来的,你有了它,只要化上三万五万的介绍费,便可找到合适的工作。不过,我给你钱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你说。”华一川眼睛盯得老大。
“请你将卫岚让给我,从此之后,你必须与她断绝一切关系……”
“什么?”华一川跳了起来,气愤地说:“你说什么?你……你竟要我出卖未婚妻,你……你还是人吗?你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别激动,阿弟。”曾玉祺十分平静,“我是趁火打劫,没错!阿弟,在东京,什么事都会发生,今天我‘吃’你,说不定你明天却反过头来‘吃’我了。”
华一川怒不可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姓曾的,你别想得太美了,你想夺走卫岚,哼!休想!”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钱,钱,没钱寸步难行!活到今天,华一川才真正领略到“一钱逼死英雄汉”这句俗语的内涵。为了不致于客死异乡,沉思良久,华一川还是无奈地踏进了曾玉祺的那间小屋,接受了那使他丧失男子汉骨气的条件……
曾玉祺做事敲钉钻角,十分老到。他要华一川写下两份文书,一份是给卫岚的绝交信,一份是给曾玉祺的“合同书”。
当华一川捧着二十万日元出门时,耳旁传来了曾玉祺得意的笑声。
华一川牙齿咬得“咯咯”响,望着手中那叠日元,他的心在淌血……
华一川书读得不多,但小聪明不少。几经考虑,一个周密的计划慢慢地在他脑子中形成了。
不一会,他潇洒地迈进了一家名叫“大和”的小商社。
大和商社位于千岁岛山附近的一条小马路上,商社总共三间门面。华一川壮了壮胆毅然推开了经理室的那扇玻璃门,大模大样走了进去,在经理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还搁起了二郎腿。
华一川暗暗告诫自己:能否充成“胖子”就看此番表演了。他头一昂,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是特意上门来提供发财机会的。”说完,得意地晃了晃腿。
“我能告诉您,日本的什么东西在中国最能赚钱;我还能告诉您,将中国的什么东西运到日本来能赚钱……”
“哈哈哈哈……”没等华一川把话说完,野崎太郎便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华一川浑身不自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好半天,野崎太郎才止住了笑,,他挥挥手:“年轻个,你这个信息对我没用。我知道你们中国最畅销我国的家电产品,但我们是小商社,实力有限,做不了。好了,你可以走了。”说完,他又摆了摆手。
“嗳,您错了。我知道您办的是小商社,所以,我提供的也是小商品信息。我国是个泱泱大国,对小商品的需求量挺大,搞好了的话这赚头相当可观呀。面对如此的发财机会,先生您竟不动心吗?”华一川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手心里早已捏出了一把汗,毕竟成败在互一举呀。
“真的?”野崎太郎动心了,面对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他不由满脸堆笑,取出了一罐袋装茶递给了华一川:“先生,请用茶。”接着,他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先生,据我所知,贵国的进口批文比较难办,是吗?”
华一川一听,有门,当即拍起了胸脯:“这个您放心,我有几个亲戚均在政府部门工作,要搞几张批文易如反掌。”
野崎太郎狡黠地闪了一下小眼睛,笑眯眯地问:“那您让我怎样相信您呢?”
“这个好办。如果先生愿意与我合作,我可以在一个月内将上面所说的一切全都办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事情办妥,我必须成为贵社的职员,由我全权代理贵社在中国的商务。”华一川伸出了一个手指。
野崎太郎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个也算条件,真逗!他幽默地耸耸肩:“只要您全部办妥,这个全权代理非您莫属,每月我给您四十万日元的薪水,怎么样?”
“哈依!”华一川点点头,他喝了一口茶,又伸出一个手指,“第二,您必须给我办五张工作签证,一旦批文到手,您必须马上将工作签证给我。”野崎太郎一听,细细地考虑了一番,办五张工作签证,虽说要化一点钱,但并不多,况且中国这个市场太诱人了,平时,象他这样的小商社根本连想都不要想,现在机会放在面前,当然要搏一记。于是他回答得十分干脆:“行!先生的两个条件,我全部答应,下面就看先生您的行动了。”
不过,他到还真有两下子。一出大和商社,他当即跑到了一家印刷事务所,分别用中文和日文印制了一些民意调查表。那份日文调查表是针对日本市民的,询问他们对中国小商品的需求情况,询问他们对中国小商品有那些看法,并询问他们最渴望得到中国小商品是什么东西?当然,华一川清楚地知道,日本人最讲究“实惠”,没一点“实惠”给他,是没有人会浪费40元日元的邮票来寄还这调查表的。于是,他实实在在地添上了一句:“凡寄还调查表的前30名幸运者,将免费得到那件自己所渴望的中国小商品。”至于那份中文调查表当然是为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准备的,表上问留学生,当你回国的时候,最喜欢带些什么样的日本小商品回去送赠亲友?同样,前30名寄来调查表的留学生,也将免费得到那件日本小商品。
这一步行动是一张广告。这广告的大意是,谁能办到音响闹钟、打火机、圆珠笔等商品的中国进口批文,将赠送一份日本的工作签证。这广告在各个语言学校一贴,嚯,这一下在留学生中引起了轰动。留学生在日本打工都属于非法的,种种干涉难计其数,而一旦拥有工作签证,所有的干涉全一扫而光。可见这工作签证对留学生的吸引力是多么大呀。
嘿,说来也真怪,华一川这几招一亮相,他的处境当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过去,他居住的地方可以说无人光顾,可现在却门庭若市,一下子成了留学生们聚合的中心,人们有的是来反馈信息的,有的是来联络感情的,更多的则是来探探虚实的。华一川十分了解留学生的心态,他从野崎老板那里搞来了一份“工作签证”的复印件,悬挂在房内墙壁上,给大伙先吃颗“定心丸”。一时,华一川成了留学生中的“传奇人物。”
事不宜迟,他拿着那进口批文当即赶到了大和商社。
野崎太郎见到华一川送去的几份进口批文,不由对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他笑眯眯地注视了他半晌,当即从抽斗里取出五份工作签证,递给了华一川,然后,他站了起来,拍拍华一川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一川君,从今天起,我正式聘请你为大和商社正式职员,担任本商社中国贸易总代表,月薪为40万日元。”
华一川内心激动无比,可外表却十分平静,他微带笑容,礼貌地鞠了个躬:
“承蒙关照,谢谢!谢谢!”
华一川很有分寸地点点头,说了一声:“哈依,听您的,先生。”
野崎太郎十分满意,当即写了张纸条,交给了华一川,说:“喏,一川君,您去会计室领这个月的薪水。”
“哇,工作签证!”
“嘿,真的,真的给你搞来了!”
众人眼睛瞪得滚圆。
华一川一面将工作签证发给他们,一面得意地说:“我华某做事最讲信用,说到做到。今后说不定还要麻烦诸位,希望诸位继续合作,多多关照。“
“没问题。”“一句闲话!”众人份份拍起了胸脯。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华一川最不想见的人走了进来。谁?曾玉祺。
与春风得意的华一川相比,曾玉祺显得倒霉透了。那天,他用20万日元与华一川做了笔交易,高兴极了,连夜便给卫岚写了封长信,详详细细叙述了自己多年来对她的爱慕之情,随信还附上了他用金钱买来的那份华一川写给卫岚的绝交信,告知了他与华一川之间的这笔交易。
一个月后,总算盼来了卫岚的回信,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顿时,浑身都凉了一半。
信是这样写的:玉祺:你的来信简直是一场十二级的强地震,将我给震晕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岂能不信?
华一川虽然极不想见他,但即然来了还是显得很有涵养,拍拍床沿,礼貌地招呼道:“你请坐。”
曾玉祺一言不发,默默地将那几页信纸递给了华一川。
华一川接过一看,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不动声色,沉着地将旁边几位留学生三言两语打发走,这才关紧房门,低声问道:“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这交易不成功,你就得把钱还给我。”曾玉祺十分干脆。
“这不行,我和你的交易应该说是成了,说好是我将她让给你,现在我不是将她让给你了吗?至于她肯不肯,那是她的事,应该说与我无关。”华一川流不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什么?你想赖我的钱?告示诉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不给我钱,你自己亲笔写的那份全同还在我这里,到时候我逼急了什么事都会干。我会将客观存在复印上几百份,让客观存在在留学生中流传,同时,我也不会忘记给你新结识的老板寄上一份……”说到这里,曾玉祺轻松地在床上坐了下来。
“这……,”轮到华一川伤脑筋了。这一招果然厉害,若是此事张扬出去,那还了得!
“没用,她的脾气我知道。”曾玉祺打断了华一川的话。
“如真的没用,那也得等我回来领了薪水我才有钱给你呀。”曾玉祺仔细考虑了一下,站了起来,“那好,我就等你回来。不过,丑话讲在前面,到时候你还耍赖皮不肯付的话,可别怪我不讲义气。”说完,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华一川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到上海,他有家不归,在豪华的希尔顿大酒店包了个房间。他洗了个澡后,便抓起电话联系起生意来了。
众人的智慧效果确实不错,带来的那些日本小商品适销对路,颇受经销者欢迎。仅仅两天时间,所有商品全部销空,换成了大叠大叠可观的外汇。
这时,他脑子里猛然又闪出了一个念头:“这样做是否对得起老板野崎太郎先生?似乎有点不够仗义呀。”然而,这念头仅仅只闪了一下而已,当即被他自己给否定了。“什么仗义不仗义,说不定这野崎太郎的祖辈还来过中国,屠杀过我们中国人呢,他们讲过仗义吗?
再说:“无毒不丈夫‘、’无奸不商‘,这是前辈的经验之谈呀。当今年内社会,老老实实是难以成为大款的呀。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打定主意出了门。
那少女高兴地耸耸肩:“哟西,您也是日本人?请问先生大名?”
华同川流不息幽默地摊开双手,“我不是日本人,但我在日本留学,我叫华一川,你呢?”“我叫石山英子,在上海留学。嘿,一川君,认识您真高兴。”石山英子拍了拍手,显得天真活泼。
华一川笑呵呵地问道:“嗳,英子,你想换外汇?”
英子点点头:“我的一些同学隔三差五地托我办赴目签证,钱都是我家里付的,他们会给我的全是人民币,那么多的人民币我也用不完,所以想换成美元带回去。”
嚯!真是想睡觉有人递上了枕头。华一川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当即告诉英子,自己手中正好有着不少外汇想脱手,你若要,我价格上还可优惠一点。石山英子商兴极了,当即问起交换比价。
华一川指指附近一家咖啡馆,对石山英子说:“英子小姐,我们进去喝杯咖啡,一边喝,一边谈,好吗?”
“好!”
两人走进了咖啡馆,拣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华一川吩咐侍者来两面三刀杯咖啡,然后点上一支“七星”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与英子交谈起来。
英子显然不精于此道,被华一川三句好话一说便接受了他的条件,被他“斩”了一刀,当然,华一川看有异性份上,这一刀“斩”得还不算太重。
华一川往咖啡中又添上一块糖,一边搅动一边问:“英子小姐,咱们什么时候成交?”
英子嫣然一笑:“那还用问吗,喝完咖啡我马上回去拿钱,咱们速战速决。”
“好!”华一川热情地注视着石山英子。
华一川满脸堆笑:“阿岚,我回上海做生意,特地来看看你。”
“看我?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华一川急了:“阿岚,你听我解释,你总该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呀。”
卫岚想想似乎也有点道理,于是便说:“好,你说吧。”
“卫岚,我知道你在恨我,但你知道吗,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这样做的?”华一川似乎动了真情,声情并茂地说着:“你一定想象不出,在东京是多么地艰苦。那一天,我已足足饿了三天,走投无路才去找曾玉祺借钱,可谁知道他、他、他却趁机要挟。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呀,阿岚,我若是不答应他,我肯定会饿殆在东京,再也见不到你了。翰的,阿岚,我一点也没有夸大。所以,我考虑了半天,只得使出缓兵之计,先答应了下来。你要知道,我这只不顾是一时搪塞搪塞而已,我哪真舍得将你让给别人呢。"
“真的?”卫岚将信将疑。
华一川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赶紧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天发誓:“老天爷,我华一川若有半句谎话,出门让雷劈死……”
卫岚被他一说,不由同情起来。真的如他所廉洁的那样,似乎也应该谅解。单枪匹马生活在异国他乡,也确实困难重重。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手拍拍华一川的肩,低声说道:“唉——,起来吧,冤家!”
华一川见此举已经奏效,当即站了起来,兴奋异常地从那包时掏出一件件礼品塞给卫岚:“喏,阿岚,这是我给你买的东京时装,喏,这惠日本精工钻石女表,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连裤袜……”
“那还用说吗,我的宝贝!”华一川得意地搂住了卫岚,吹起了近期的奇遇。
不一会,华一川得意望形地提出了要求,要卫岚写信给曾玉祺,以谈恋爱的手法稳住他,从而为他省下那20万日元……
卫岚一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这才发现,华一川的确变了,变得简直成了陌生人了,她颤抖地指着华一川,激动地说:“你……你只知道钱、钱,这世上难道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了吗!为了区区20万日元,你竟会让我去干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事,若是给你200 万日元呢?你又会怎么样……”
“这……你听我解释……”华一川一看苗头不对,忙想分辩。可卫岚己打断了他的话,十分干脆地说:“好了,我算认识你了,我再也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还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不要老是只知道钱、钱、钱!”
“阿岚,我……”
等日后“西洋镜”戳穿,反正他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也奈何不了我。想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当即取出纸和笔,仿照着卫岚的笔迹,给曾玉祺写起信来了。
石山英子若无其事地向他鞠了个躬,“柯乌尼西哇!一川君,请多多关照。”
华一川赶紧回礼,看来石山英子没将事情说穿,还有挽救的希望。可这时,野崎太郎却变了脸:“实话实说吧,一川君,实际上你们俩已用不着我介绍,几天前已经在上海见过面,而且还成交了一笔生意……对吗?”
野崎太郎微笑着摇摇头,说:“我记得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太聪明了,但别人也不全都是傻子呀。一川君,钱,我并不要你还,相反,我还要奖你一笔钱,因为你毕竟为我商社提供了一条赚大钱的良策呀。”说完,他将一只装钱的信封扔给了华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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