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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神


  当我们以及我们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还子虚乌有的时候。浩瀚的大海凌驾于混沌之上,把天宇和大地分隔成互不相通,上下各异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唯有平静沉闷的水,仿佛直泻深渊。宇宙之心那茫茫然,无始无终,无边无际而寂静无声的黑暗里,生活着我们今天所说的老一辈众神之首:图佩乌,古柯曼提斯和沃拉冈。他们的名字里蕴含着宇宙、生、死、天地、时间和即将在大地上诞生的一切生灵的奥秘。
  众神聚集在黑暗和光明没有界线的地方。他们彼此交谈,互相探讨各人的观念。对该做的事,他们取得了上致的看法。
  他们探讨如何把蕴藏在一切非创造物中的光明和黑暗区分开来;他们探寻着该如何才能使那物发出光辉,使之成为取之不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他们就这样观察到了孕育在不知为何物里的生命最原始的状态和希望。然后,慈祥的众神看到了将要从秩序中诞生的生命规律和一切被造物的顺序。在这样确定之前,他们说:
  “必须清理泥土,排出低洼地的积水,使土地可以耕耘。宇宙的光,空气中的露水和地下的沃壤将使这些土地育出生命的种子。树木将生长,开满花朵和结出果实。它们的种子将被风带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在那里落地生根,繁育而遍布大地。未来的人们将以收获果实为生。他们从生命中获得生命,也同样具有像其所食者那样枯荣的性质,决不会有别的出路。直到他们无法吞食的时候,也将走向死亡。”
  就这样,最初的人们赖以生存的大地形成了。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氤氲之气变成乌云升上天空,飘然而逝了。在云层底下,水面之上,开始出现今天的人们所看到的崇山峻岭,岛屿陆地和江河湖海。在山谷里,柏树、栎树、杉树和杨树丛生起来,从浆液丰盛的枝叶里散发出酸甜馥郁的香气。后来,把干燥和潮湿地区隔开来的道路出现了。
  众神见到这种状况,说道:
  “第一创造物已经大功告成了,在我们的眼前,一切都如图画一般美好。”
  接着,他们开始准备完成心中盘算已久的计划。于是开口说道。
  “仅有树木孤苦伶订地生长,和自己形影相伴,未免太冷清死板了些,应该给它们配上能自己走动的园丁和仆人。”
  他们就这样决定在树木繁茂的枝叶下,盘根的树干旁,安置各种各样的牲畜禽兽。新生的这些牲畜和动物总是站立在造的地上,如同草木一样无动于衷,众神怎么驱使就怎么活动,就如同一只只牵线木偶,目光呆滞,无知无觉。即使走动起来,也是步伐混杂,难以协调,四处乱撞。
  众神见后,不由得有些失望地说道:
  “你,牲畜!你,动物!将在河里饮水,在洞穴中睡觉,脑袋低垂并用四肢走路。在白天用你们的嘴巴找食物,用你们的背驮东西,对此不许有抵触,不许有反抗的表示,也不许有精疲力尽的样子。
  “你,鸟儿!将栖息在树上,在空中飞翔,飞到云层里,掠过透明的天空,不必害怕跌落。
  “你,鱼!将游动在江湖河海一切有水源的地方,不必怕淹死和沉没,但不能爬上岸,否则会死去。
  “你们!就这样,尽全力去觅食和繁殖,你们的后代也将如此,他们将一丝不苟准确无误地学会你们的本领,承袭你们的模样!”
  牲畜,动物和飞禽按照众神的吩咐行事:牲畜寻找它们的洞穴,动物奔向丛林和原野,飞禽在天空飞翔,在树上做窝,鱼儿跳进水里游荡……
  当这些能动的生物都心安理得,各得其所,愉快地和睦相处时,众神又一次聚首说:
  “在这里,所有的野兽都应俯首贴耳,却不能静悄悄地活着,寂静意昧着死亡,痛苦和遗弃。”
  嗣后,一个声音响彻长空,一位神把东奔西窜的动物喝住,说
  “现在,你们要知道是谁创造了你们,抚育了你们。按你们的种群,呼出我们的名字,大声地呼叫!我们将前来帮助你们,叫吧!”
  但是,那些动物,只是会用嘴巴咀嚼,都默不作声,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才能叫出声。它们如同哑巴,智慧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神生气地鞭打他们,直到它们发出痛苦的嚎叫,也只是嚎叫而已。
  众神见后痛苦不堪,彼此说道:
  “这声音太难听,样子太难看,智慧太低下,必须加以弥补。而此在之前,要创造另一种生命,是不可能的。”
  他们商量后,马上对牲畜、兽、鱼和飞禽这样说道:
  “由于你们无法按照要求去做,你们将过不同的生活,吃不同的食物,无法和睦相处,而应彼此防范,担心仇恨和饥饿;你们要寻觅地方隐藏你们的笨拙和恐惧,你们将要这样做,否则将被其他种群所吞噬。你们还要知道,既然你们不会说话,也意识不到我们是谁,又没有理解的表示,你们的肉将被宰割,被吃掉,你们之间自相残杀,自相为饵,毫不留情。这是你们各凭本能,各安天命的出路,再也公正不过,所以我们要这样命令你们。”
  那些只知道吞食和生育的浑噩的生物,听到以后顿觉被神所遗弃。它们力图恢复原有的地位,使出全身力气,企图说出话来。
  但是它们太愚笨,只会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嚎叫,甚至连它们自己或相互间都无法理解的几声无意义的叫唤,更谈不上摆脱在众神面前的困境了。于是,众神随意地把它们弃置在杂草和破烂中,听任它们凭着吃食和繁殖的本能去竞相争逐。它们在那里听天由命,忍受着众神对它们的判决,不久,它们便争食,繁殖,被追逐,被宰割。它们的肉将被更强壮的种群更智慧的人所割食、蒸烤,弱肉强食,这是神留给它们的唯一真理,它们都记住了。
  众神开始计划设计一种领略他们的尊严和意志,能用语言表达,能及时播种和采摘的创造物,为此,他们煞费苦心地说:
  “我们该如何才能使新的创造物理解我们的神圣和尊严,真正懂得祈求我们的赐予——他们的创造者,他们的神?传达我们的意志,说出我们的意志呢?我们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批创造物只能依赖我们施予的光明,而下会意识和敬仰我们的美丽和光辉;第二批创造物又不能领略我们的意图,把它表达出来。我们琢磨一下,是否能最终创造出更能听命于我们意志的生物来。”
  说完,他们开始用湿土捏出想象中的创造物的肉体,小心翼翼地塑造出他们的形貌,但还未顾及他们的细枝末节。
  大功告成之后,他们才明白,捏出来的泥人也是不中用的,因力这只不过是一堆黑土偶:僵直的脖子,宽而歪斜的嘴巴,黑洞洞的没有光泽的眼睛,而且既不艺术,也不美观地安在靠在太阳穴的地方,粗糙的皮肤,笨拙的手脚。此外,他们还看出这些泥人的致命缺陷,遇到水就会坍塌溶化而死。他们倒是会唤出众神的名字,但却无法领会其中的精义,他们的声音和谐动听,似乎还未有过一种音乐,能在当时的蓝天下发出如此颤动的声音。
  众神见后说道:
  “不管怎样,你们将生活下去,你们活着,直到有更完善的人降临,取代你们。你们靠自己的双脚爬树,靠双手采摘成熟的谋生。在你们等待期间,你们要为生存,繁衍和改良你们的种群去斗争。”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众神痛苦地目送那些脆弱的人远离而去。说道:
  “我们将怎样才能造出高级的人来?他们会说、会听、会明白相互间说话的意思;懂得向我们祈求,知道我们是什么,知道我们自始至终是什么。”
  众神默默地思索着。当他们陷入苦思冥想时,黑夜的巨大帷幕渐渐地合拢起来。当闪电蛇行在林丛中击起炫眼的火光时,仿佛也照亮了造物者的思路。
  新人用木料制成,能直立行走,并能在地上站稳。
  他们的身躯近似真人,会像树木一样群聚在一起生活。他们能说话,懂得交流,也能按众神的旨意行事。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开始生儿育女。
  但众神发现,在相互的交流中只是为了繁衍而繁衍;由于没有心脏,不懂得交流感情,不知道感激使他们得以降生的众神的恩惠。他们沿着森林和山脚下的开阔大道行走,在河床边转悠,只知采摘,不知播种。他们仿佛浪迹天涯,无所事事的被遗弃者。他们只知道为生存去消耗神所创下的一切,而不懂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自己所需的一切,更谈不上去向神奉献。
  他们走路总是跌跌撞撞,摔倒后全身碎裂,永远也爬不起来。他们不知身由何来,身在哪里,又向何处去。他们总是跟着食物来源的多少而东游西荡,居无定所。
  经过了许多的时日,他们也依旧只知呼唤神的名,而无法领会名字里的含义和尊严。他们在饥饿和身处绝境时,滥呼神的名,却从未把神和神的意志联系在一起。他们会讲话,也明白话中的意思,但总是词不达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另外,由于没有合理的心智,灵活的双腿和强有力的双手,有用的肚子,结果使这些成为自己的累赘。
  甚至连神降临在他们身边时,也无法认识和膜拜,这给他们带来了不幸。
  他们的刻板和自私自利的模式凑合起来像机械一样生存繁衍了数代,苟且活了下来。他们命中注定无法超越以前被惩处过的任何人种。就冲着他们的迟缓,呆板和木然无情,也注定要与鬼物为邻。
  在他们还怀抱着求生的一线希望时,从天而降的大量尘埃,如同一只巨手在播弄着,猛烈而持续不断地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生存变得很渺茫。
  后来,众神又使大地一片汪洋,奔涌的洪水流向各处,冲毁了河床、道路和森林,一直接连持续了数月之久,把一切都破坏殆尽。
  众神在此间,还用天然的新材料造人:用坦而特树造出男人,用埃斯布达尼亚树造出了女人。但这些都不合神的心意。为此,一只叫斯科特科巴的巨鸟飞驰而过,啄出了那些人的眼珠。接着,一只叫科特斯巴兰的猫抓他们的躯体,撕裂他们的血管,捏碎他们的骨头,直至把他们弄得稀巴烂为止。另一些猛兽也旋即赶来,在他们的尸体上施以强暴。紧接着,天昏地暗和惊恐的景象使大地一片黯然失色,如同一块肮脏的大黑抹布笼罩在一切被创造物上。
  在荒漠中,垂死挣扎在希望线上的幸存者们面前,出现了一些微小的生物,但那时它们的生命还未定形。它们愤怒地大喊大叫,开始说着激昂高傲的话。它们对那些一息尚存者说道:
  “你们应该听我们说,因为我们说的是实话,你们把我们看成没有用的废物,这是你们的过错。你们说我们遭罪受苦,我们受够了,现在该你们遭殃了,从今以后,你们肉体将供我们食用。”
  石碾子说道:
  “你们把我们弄得头昏脑胀,精疲力尽,日复一日,从早到晚,不是抓我们就是挠我们。总是在我们的肚子上碾动,听着我们身下玉米糊痛苦的响声。让我们浑身沾满粘乎乎的残渣。这是你们的恶行,我们的苦难。我们之所以默默忍受着一切的苦,本希望得到你们的感激和尊重,哪怕只是对我们说些感激的话语,但你们全无感情,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你们也得尝试被遗弃的滋味,这将是我们的报复,你们的末日!”
  然后,狗说道:
  “你们有多少罪过啊!我们吃不上一口饭,啃不到一根骨头,喝不了一口水,连在一个凉快的旯旮里睡觉都办不到。我们渴,饿,耷拉着舌头,四肢无力。我们就如同无用的废物被迫呆在屋角的垃圾堆里。我们在远处用害怕和哀求的目光瞧着你们。我们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过着日子。由于你们的过错,我们才受着这份罪。在你们面前,我们毕恭毕敬,如果我们走过去闻你们的手,你们就会用污言秽语咒骂或用脚踢我们,把我们轰走。我们的屁股还在痛,脊背还在流脓。你们就这样在家里,在院子里粗暴地、专横地对待我们。但是,这有多么愚蠢啊!为什么你们不能明白有朝一日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现在该是一切完结的一夭了。我们可以在你们面前抬头挺胸了,你们已无能为力,一文不值。我们替你们感到可惜。现在,我们可以把你们撕碎,咬死,决不留情,甚至不屑一顾。你们将会知道,我们流淌在鲜血里和腿上的劲儿有多么巨大!”
  锅说道:
  “你们把我们下烧上煮,倍受煎熬,你们把我们放在灼热的火上烧烤,从不知道珍惜,从来不能让我们凉快地休息,连睡觉时,也把我放置在火红的炭烬上烘烤,从没有在你们那里得到一丝感激和赞美。现在,该轮到你们被放置在篝火上烤,被烧烫的柴禾烙焦。对你们的哀嚎,我们也将充耳不闻!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罐说道:
  “我们肚子被你们灌满了水,经受胀痛之苦,被你们倒干最后一滴水,经受饥渴之苦;被搁置在火上煎熬,被扔在光天化日之下日晒雨淋,受尽冰霜之苦,到头来,还被你们当成发泄愤怒的替代物,把我们砸烂摔碎,践踏在地下与碎石为伍。你们何时珍惜过、体会过造物的艰难?我们诅咒你们!即将来到的冰雹,风雪会替我们在你们身上施以回报。”
  那些自私自利,从无感恩之心的人们听到如此众多的控告时,惊恐万状,屁滚尿流,拼命往人堆中挤着,逃着,如同逃避瘟疫一般。他们惊慌失措,自相践踏,爬上屋顶,屋顶坍塌;爬上树顶,树枝折断;钻进洞穴,洞穴土崩瓦解。虽然,无人摔伤,无人骨折,也无人流血,但莫名的恐惧和绝望使他们自相残杀而同归于尽。只有很少未遭劫难者,也被吓得忘却了记忆,忘记了语言,而作为他们心地纯朴的纪念,都变成了猴子,猴子们边走边发出欢闹声,溜进深山老林中去了。从此,猴子成为玛雅基切人土地上唯一令人回忆起原始人类形状的动物了。当然,人们也不会忘却它们的灾祸起源于它们对神的漠视和自私,它们的存活是因为它们心中残留的纯朴与天真。
  等世间的一切重又恢复秩序,众神又聚首商议创造新人的问题。新人将有血肉,骨头,思想和感情。他们要赶在日出之前,把这件事办完。因此,当地平线上开始出现第一道曙光时,众神说: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为新人赐予食物的时候,他们将居住在这块地方。”
  众神就这样做。他们所赐予的食物,散落在那些隐藏的地方。然后,众神开始祈祷祝福,他们的祈祷和祝福的回声像一阵阵散发在空气中的芳香一样掠过创造物的脸,没有一个存在的生物不受这股香气的影响,他们的这种感受就产生了人的一部分肉体。猫,鹦鹉,喜鹊和狐狸从各处带来好消息向众神汇报说,黄色的,深紫色的和白色的玉米棒子正在生长,成熟。正是这些动物发现了水,并把这些水交给众神。众神首先将水注入到那些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中。当上述所说一切显灵之后,玉米棒子脱粒了,一粒粒的玉米在清澈的水中溶解了,成了新人的生命延续和创造的必不可少的饮料。于是众神用黄色的和白色的玉米面团造就了新人的血肉,铸造了人的个性。然后用芦苇做成骨骼安放在血肉里焕发出旺盛的精力。正好不多不少,四个有理智的人就这样被创造出来了。身体皮肉完好无缺,四肢灵敏,被赋予和显示出适当的活力;因为神的祝福,他们会思考,讲话,视听,感觉,触摸存在的东西和在它们面前感到激动。他们所具有的灵性和才智,很快就显露出来了,因为从他们的眼神里果然流露出诚挚自然的感情。他们懂得和知道周围的世界;他们知道身由何来,身在何处,该往何处去;他们知道众神创造了这一切的一切并流露出感激和敬畏;他们知道怜情惜物;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有能力看清尚未诞生,甚至连影子都没有的东西,他们就是:布兰·基特斯,布兰·阿克波,布兰·姆可塔和布兰·伊基。
  众神在这些人出生时,亲临现场。他们把第一个人叫来,对他说:
  “你说!为你自己,也为你的伙伴,你要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思想感情在鼓励着你?你走路的样子好看吗?优美吗?你的眼睛能运用自如吗?你使用的语言正确吗?清楚吗?在任何情况下,你都能很好地回忆往事吗?懂得在这儿要说和要求的事吗?如果你所做的一切是完美无缺的,才会有能力看到事物中蕴藏着的东西。倘若如此,你应该把它们吸取过来,成为你的一部分。你要让你的兄弟们像你那样去做。要不,你就得平静地站在原地,想方设法教会他们像你一样去做。所有的人都要尽力而为。”
  新人们听完这番训戒,他们看到自己的感官是完整无缺,都要像众神道谢。布兰·基特斯以新人的名义,这样来表达他们的感激:
  “你们赋予了我们生命,让我们知道所知道的一切事物;使我们成为完美的人;使我们能了解自己和自己以外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有了智慧、思想和感情,以及人生的目的和意义。”
  但是,人们一定知道,众神是决不会欢娱地看到新人们百无禁忌地过早发表自己的思想的。所以,众神相互商议道:
  “他们懂得了,并且说,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知道产生差别的原因。此种认识能力是有害的。我们要想到这种生命的活动将会带来的后果。要弥补从这种显而易见的活动中所产生的危险,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想想吧!要让新人熟悉围绕他们的一部分夭地,只向他们透露一些存在着的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和我们一样多。因为,对他们而言这还太早,他们还不了解他们的感官,更不会充分有效地利用它们。秩序混乱的秘密将使他们产生错觉,做出完全颠倒的事。必须限制他们的能力,直到他们彻底了解自己并真正理智的那一天。这样就会减少他们的骄傲,暴行也不易得逞。假使我们放纵他们,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不用说,会比他们的祖辈们更有能耐,有朝一日他们会懂得和我们一样多的道理。虽然,这是必然的,但必须节制,让它有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在白昼来临之前,为了不使他们扑朔迷离,不过分矜持,必须改变他们的希望和梦想。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在不能自我节制的疯癫和叛逆中,和我们平起平坐,甚至超过我们。创造物的繁衍是不可逃避的,不过我们还来得及避开这种危险。”
  为了使这些新人不致于孤独,和繁衍种族,众神创造了一些女性的人。
  众神让男人们安睡,然后在他们熟睡之际创造了女人。他们让女人赤身裸体地,一动不动地站在男人身边,就如同用光洁的木头做的娃娃。男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了这些女人不禁欣喜若狂,因为她们美丽非凡。他们瞧见女人们窈窕的身体,光滑的皮肤,闻到她们幽雅的香气,兴高采烈地把她们视为自己的伴侣。为了区别,男人们给她们取下专有名字,这些名字使人赏心悦目。每个名字都使人联想起各个雨季里雨水的形象。这一双双一对对的男男女女的的幽会,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生育了遍布大地的新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中许多人成为富有经验的佼佼者,他们掌握了最困难的技艺,对普通人绝对不透露的技艺。为此,在黑暗中的众神选择他们为崇拜者和祭祀者。他们庄重的职业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合适,也不是所有的人配得上的。
  第一批出生的人有着他们母亲的美貌和他们父亲的能力,他们能猜出他们出身的奥秘。
  在玛雅基切人跋涉和安居期间,布兰·基特斯和其他的始祖们就这样成了后来生存和发展的人的始祖。
  别忘了提到过的名字,这样才能熟悉嗣后出生的人的血统。这些原始的人就在现今墨西哥东部地区的土地上蔓延扩散。
  有一段时间,他们生活得很自在,但是后来,由于某种神秘而不可告人的原因,他们开始朝着奇特的地方迁徙,那个地方被称为山洞和峡谷。他们就这样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在长途跋涉中,他们翻山越岭,遭受到难以言喻的严寒袭击的痛苦。因为,他们随身携带的火种,被阵阵的山风吹灭,手中的炭火成了灰烬和青烟。这是一种不幸,也是一种考验。他们必须返回他们的第一个立足点。在山上的狂风严寒中,受到了巨大的创痛。布兰·基特斯见此情状,绝望地说道:
  “托肖!再给我们一些曾赠给我们的火种吧!给我们火种吧!我们的人快冻死了。”
  在他们的长途跋涉中,司火之神托肖第一次说了话:
  “我对你说,别垂头丧气,也不要绝望,到时候,你和你的人将会得到火种。同时你要有耐心,你要使你的人有耐心,受苦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布兰·基特斯把上述的这番话传达给他的人。于是,人们充满了希望,汇合在一起了。为了取暖,他们相互间磨蹭,跳个不停;用手敲击着胸膛,向他们冻僵的脸吹热气。在黑暗中的托肖,黑暗对他再合适不过了,看到了他们忍受的痛苦,他用一块燧石敲了一下他的拖鞋的皮,即刻从鞋上爆出了一个火星,然后火星变成亮火,接着是火苗,新的火种耀眼夺目地射出光芒。托肖见到火光后,便把火苗举在手上,递给了布兰·基特斯,随即,他把火苗分给了众人。快要冻死的人,欣喜若狂地接过火种。他们用火取暖,他们复活了,有力气随心所欲地呼吸了;可以继续他们的行程了。
  就在这时,迟来的部族也赶来了。由于失去了火种,他们急切地哀告。他们的惨状令人怜悯不已。
  寒冷直刺入他们的骨髓,他们被冻得瘫痪麻木了,他们身上皮皱肉裂,豁出的大口子里,流出了血水脓浆,脚也开始溃烂肿胀。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的牙齿打颤而咬断了舌头,流着鲜血,冻得冰块一样的舌头一块块掉落地上。他们来到有火种的人们面前说:
  “可怜可怜我们吧!别笑话我们的狼狈。我们用语言和双手向你们乞求,给我们一些你们的火种吧!不然的话,我们都在你们面前死去,我们的肉体再也无法忍受严寒酷雪了。”
  布兰·基特斯尽管侧着耳朵在倾听他们所说的话,但仍然几乎难以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让这些人走过来,以便从近些的地方注视这些俯首听命的可怜人。他对他们喊道:
  “你们告诉我!你们口中说出的究竟是些什么话?这些难以分辨,含糊不清的嘈杂声如何会出自你们之口?难道连我们的祖先留在图兰高地上,我们大家使用的语言都抛弃了吗?难道你们想冒渎神圣的名义,竟敢对大家熟知的语言加以篡改吗?你们为何会陷入如此混乱之中?你们为何用惊恐的眼光如此瞧我?你们这是哑巴了,没有丝毫理解和感觉的呆木着脸,嘴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他越讲,语气越暴怒,神色也越严峻,恨不得给这些抛弃众神,惘顾圣惠的家伙们一些厉害瞧瞧,倘若他能把这些人从地面上抹掉的活,他会这样做的。那些卑躬屈膝的人最后黯然离开了。突然,一名托肖的使者出现在惊恐不安的人们面前,说道:
  “无论是本部落的人,还是外来人认真听着!你们都知道托肖是我们的神。我要对那些有了火种的人们说:你们为何不与这些迟来的可怜人分享火种?哪怕他们远离了众神和祖先们的眷顾!对他们的粗心大意必须给予应有的惩罚,因为他们毫无道理地改变了祖先们传下的语言。”
  说这话的使者身材高大而黝黑,在他宽厚的背上长着一对如同蝙蝠一样熠熠闪光的大肉翅。他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含义也猜到了。
  这些濒临绝境的可怜的人们,一丝不挂,把双手藏在腋下,缩头缩脑,如同一只只被冰水浇过的老鼠一样呻吟着,向他们眼前所能见到的人乞求着火种,而且辩解地说道:
  “难道你们就不同情我们的不幸?我们怪声怪调,断断续续,词不达意是因为寒冷冻僵了我们的脸和嘴,舌头被无法抑制的颤抖弄碎。难道我们的祖先和众神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在同一棵树底下,用着相同的杯喝着共同的水吗?我们不是和睦相处,无怨无恨地点燃,拨旺和分享从我们的祖先召哩继承过来的火种吗?如原本可以在祖先的土地上生活得平静、安乐,在湖面映照的夜空下做着美丽的梦,为什么要让我们离开图兰呢?为什么要让我们遭遭如此大的罪受呢?”
  有人听懂了,也有人装作没听见,他们无权或者根本不想作出答复,有些真正敬神的人却在畏惧地望着夜空,只有他们能感受到那里的众神眼里正发出某种嘲讽,愤怒而幸灾乐祸的光芒注视着地下被不和谐的气氛包围着的人群,让他们不敢说出神所不愿听的心里活。
  这时候,有人说道:
  “你们已经听说了也看见了,我们现在有了火种,而你们却把祖先一视同仁也分给你们的火种给弄丢了,你们必须为此付出某种代价,作为对你们的不敬神,不惜物的惩罚!”
  可怜的人群中,有个人接口道:
  “我们把从高处和远处古老的屋子里带来的贵重金属交给你们,以为赎罪和交换。”
  “我们不需要这些唾手可得和看得见摸得着,也用得完的东西。”
  “那么,你们要些什么呢?说出来。”
  “你们必须学会耐心等待,一会儿你们就知道用什么来和我们来交换火种。”
  布兰·基特斯离开人群,在一个隐蔽而且适当的地方对托肖的影子(他们在黑暗中无法看托肖的身形)讲话:
  “托肖!你听我们说,并回答我们:那些迟来的部落急于要和我们交换火种,我们要些什么好呢?”
  托肖隐身在黑暗深处以众神委托的名义答道:
  “当鼓声响起时,令他们向我们顶礼膜拜,但他们允诺把他们的生命作贡品献给我们,他们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拒绝?如果他们表示接受这些条件,你们就即刻表示同意他们的请求。”。
  始祖们心领神会地传达了托肖的答复。迟来的部落听到这些条件,除极少数人在内心埋下叛逆和不满的种子外,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去仔细权衡这些苛刻条件将给他们带来的后果,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地叫着:
  “我们接受托肖的条件!我们奉他为我们的神,按照他的吩咐向他顶礼膜拜,听从他的祭祀者提出的任何要求。”
  语音刚落,他们就得到了火种。当时,火种在布兰·基特斯部落,已经多得不可胜数。那些可怜的人有了火种,又恢复了生机,恢复了秩序,理智和快乐又回到了他们的平静生活中来。他们欢欣鼓舞庆祝这失而复得的生命,却忘记了他们曾经为此承诺付出的高昂代价,就如同以前他们什么也都没有那样。在欢天喜地里,从他们的嘴里开始唱出甜美的歌声,欢乐抹去了痛苦的记忆。然后,他们用基特斯给予的火种虔诚地点燃带着树脂的篝火堆,围坐在那里喝着酸果汁,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满足。
  托肖看到他们如此谦卑,就不忍心要他们的祭品了。
  当这些部落刚获得火种,另一个以茹毛饮血,勇猛而著称的部落,偷偷地用暴力来从那些得到火种的人们手中夺取火种,他们胆敢如此,是因为他们服从狩猎神扎马尔冈的指挥。
  这位天神形如吸血蝙蝠,尖利发亮的爪子像鹰鹫那样弯曲有力;耳朵被啮鼠咬过,雪白的牙齿长而锋利。
  这个部落以不求人和不乞讨而闻名。食物、床、土地,甚至连树木的影子,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用武力去争夺,去抢,在对手和敌人的反抗、哭诉和死亡面前从不心慈手软。但是,他们具有受神眷顾的美德,他们愉快地,顺从地祭祀众神,献出在所有笼里养肥的奴隶和俘虏。在快乐喧闹中,祭祀者们接受了贡品。他们为奴隶们乔装打扮,然后,在隆重的仪式中,取出他们的心脏向众神献祭。
  在这个部落的美德之中,还流传着当初发祥时众神者给他们的忌食习俗,按照秘密的仪式和祈祷忌食,在历法规定的时日里,他们什么血腥也不沾,只吃一些玉米粒和果实的残渣;而在精确计算过的时辰里,他们什么也不吃。他们从未破坏过神留给他们的规矩。他们孤独地生活,自得其乐;他们能观赏辰星,以它的美和光辉抚慰他们的痛苦。在众神的启迪下,我们看到他们如此信赖和谦恭地听从神为他们安排的命运。由于这种信仰,他们最终听到了光明之神托肖的声音,他对这些顺从神的旨意而惘顾别人生死,走近自己身边的部族说:
  “你们现在听我说!你们已在众神面前证实了你们对他们的敬巴和正直,但我要以众神的名义改变你们立下的规矩,作为祭祀的象征,你们只要让自己的耳朵和胳膊肘流血就可以了,但你们要欢次喜喜地这么做,脸上要有笑容,在我面前要表现出勇气来,胆小是有害无益的。”
  这个桀骜不驯的部落,高高兴兴地服从了,是他们心底里的信仰挽救了他们。从那时起,托肖把他的法力影响施与他们,其中之一便是使他们所有人在精神上获得一种不可名状的愉快。
  在众神的拯救下,他们离开了山中的峡谷和羊肠小道,来到能见到大海的地方,在大海边,他们又得到了一个神秘的、含糊不清的谕示,他们要向南行进,走进充满危险和苦难的沼泽地和水塘。为此,苦恼的玉米人始祖们说:
  “托肖,请不要丢弃我们!你要对我们说出实话,解除我们心中的迷惆!给我们指点方向和你熟识的道路!你是众神之中第一个熟悉这条道路的人。我们将顺着你所指引的路,走向你在静默中曾允诺过我们的陆地,不要让我们在路途中倒下。”
  由于他们的语言中流露出的怀疑,不满和责难,托肖和众神便没有理睬他们,他们将为此付出代价和得到轻微的惩处,直到他们把自己全身心托付给神为止。
  始祖们没有再得到神谕,便以为是默许而非冷漠。以后的教训会让他们认识默许和冷漠之间的差别,但要以苦难为代价。
  玉米人的祖先们以为那脚下的土地就是一个合适的地方。因为他们太疲惫了,不想再走下去了。便通知所有的长距离迁徙到此的人们作第二次停留。
  他们来到一块满山遍野都布满石块的奇异的土地。这里沟壑纵横,一片荒漠,到处都是裂缝和洼地,肮脏的动物随处可见;到处充满了瘟疫、死亡的恐惧和哀嚎;他们找到的所有水源都是苦涩有毒的;吹来的风带咸腥和酸味,树木在坎坷不平的道路边弯弯曲曲,原本这些道路是河水和激流的通道。饥渴而死的人数的不断增加,似乎在警示他们:这里不是可以长期安营扎寨的地方。
  人们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之后,开始敬畏地按照神谕的开拔,哪怕那是一条不归路,他们也懒得去思考了,他们学会了信任和依赖神而生活。
  他们自觉地离开了这个无法使人栖息的地方,继续朝着神曾经谕示的方向赶路。他们行进在杂草丛生,毒虫出没的蜿蜒小路上,沿着另一些迁移者们的足迹前进。他们穿过大平原上辽阔的大泥沼,泥沼里到处是成群有毒的动物,它们凶猛地袭击行人,把他们中所有不信神的人都拖进了泥沼里,成为它们的美味佳肴。
  他们一直走到神谕默示他们停留下来的地方。在奇比哈布高原,人们找到了合适的可以躲避野兽的山岗和洞穴,但野兽比比皆是,他们在绝望中和那些野兽猛禽作了殊死搏斗。不断有人死在埋伏着的虎狼狮豹的巨吻和爪子下,或者死在水塘的岸边和在水塘的塘边滑动的鳄鱼的利齿中。他们没日没夜的拼搏挣扎在死亡线上,得不到任何的休息和安全的住处。他们在种种艰难困苦中磨炼了意志和体魄;在心绪不宁中,净化了心灵,重新开始怀念神的恩德。他们向托肖诉说自己的苦恼,祈求神的原谅,发誓按他的旨意拔营出发,朝着他指引的方向,坚定地走下去。所以,当他们在靠近土质的高原的边缘宿营时,又一次得到托肖的谕示,他对他们说道:
  “你们现在停留的地方也不是一块好地方,从远处高山上刮下来的风,冲下来的水,密布的云层将会遮掩住南部的地平线,摧毁你们的帐篷和道路。你们还要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你们能见到的一种标志。你要注意黎明到来的时刻。在那个时辰里,你们将会很好的分辨何处才是合适的地方,那个地方在神的历法里已有记载,而你们现在还不懂得历法。因为你们缺乏像狩猎部落那样坚定不移的信仰。”
  玉米人的祖先们接受了劝告,于是说:
  “你说得对!我们要找一个既安全又舒适的地方。我们将向着那座大山突出的阴影,地平线终极的南方前进,并尽快赶到那儿。”
  他们拆除了所有的帐篷,收拾神留下的燧石,继续赶路。始祖们用逡巡的目光在前面开路。他们所有的人都产生一种预感:目的地就快要到了。一种力量从男人的心底里滋长,妇女、老人和孩子们则从心底里减少了旅途的困顿和不安。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险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来到了早已眺望到的一座大山的脚下。这是一座万仞高山,山坡陡峭,密布着带刺和不带刺的植物。他们一见到这座大山就给它取名为安克比特斯山。他们从山西面的斜坡上杂草和岩石的缝隙中攀爬,登上山顶,那些胆大妄为的人说,这里是宽阔而平坦的地方,可以为他们的休息提供舒适的场所。
  始祖们做得更多,他们要亲眼和亲手检查那里的安身之地,似乎这儿就是他们旅程的归宿了。当大家都确信那个地方是他们的庇护所和乐园时,他们的精神都松驰了下来。他们高兴得不能自己,因为他们从山上看见晨星悬挂在地平线上。作为吉祥的征兆,这些晨星更明亮了。在星星出现之前,他们焚香和作虔敬的祈祷。香烟缭绕,变成云彩,在清晨的宁静中,冉冉向高处升去,飘向人们肉眼看下见的地方。每位始祖依照他们各自的心愿,焚烧着数量不等的香火。他们在烧香时,泪流满襟,兴奋地放声高歌。一道亮光——大地上从未有过的亮光,从东方云层的洞穴中射出,照向人间。如痴如醉的人们正在眺望时,托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人们耳边:
  “你们占据了这座大山,很好!雨水和岩石下面隐藏着的泉水顺着这座山的山坡流下,有朝一日,你们将会发现它们的渊源,把它变成沃养你们生命和扎根落脚的场所。我以我和伴随着我的众神的名义对你们说,我们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们。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你们要祈求你们应该祈求的人和神。你们要孜孜不倦地监视那些靠近你们的人的情绪。你们必须知道,我们只对信仰和敬畏我们的人给予指导和帮助。你们要注意自己的思想活动,自己的所言所行和按照你们的意志所完成的事;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记住我们的形名。但是,不要用自己痛苦的历史来怀疑和责难我们,这段痛苦的历史是公正的,不可避免的。你们要知道,在你们没有语言之前,我们就了解你们的打算了;你们要知道,在寂静中,我们可以听到和看见你们内心的活动和发出的声音。你们是在为我们管理和饲养在这些地方栖息的飞禽和走兽;你们还要把你们最热的血给我们,这些血不会损害你们,我们要的是生命,而非死亡。”
  “如果,有人问起你们,我们在什么地方,只要对他们说你们只知道我们的存在,就足够了。在我们看到那些毕恭毕敬的人们井然有序地来到以前,你们将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始祖们听了神谕以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因为众神的声音,现在你的谕示,我们的名字将永远不会消亡了,我们的道理就是一个,我们的人将不会分崩离析,我们的命运将战胜不知何时何地来临的不幸日子,在我们所占据的地盘上将有一块永远牢靠的圣城。”
  他们说完这些话,就给聚集在一起的部落起名和授予封号,就这样,那些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部落得到了认可,后来又分居各地。然后,他们又等待晨星的再次升起,那是些他们以前一瞬间见到过的星星。
  与此同时,始祖们在安克比特斯山上最崎岖之处发现了一个地方,那儿遍地都是死亡了的动物的鳞片、牙齿、足爪和羽毛,那都是从前祭祀用的祭品。他们在那儿供上自己的祭品来趋吉避凶。始祖们知道野兔的牙齿能平息战争,狐狸的骨头能使人永远聪明。始祖们急切地办完这件事后,顿觉精神舒畅,呼吸也通顺了,心烦意乱的情绪一扫而空。然后,他们在心底里说道:
  “但愿我们在这里,能最终见到太阳的升起,难道我们不配得到这种恩惠吗?难道这个地方未曾在我们的脑海中盘桓过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现在,在光亮出现之前,在层层包围我们的黑暗中,我们将会看到开阔而恢宏的天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我们与地平线即将出现的欢乐分隔开来。”
  正当他们在心里如此默念着的时候,他们所盼望的黎明的曙光果然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始祖们吓得躲了起来,因为他们害怕那些被光明所激励着的凡夫俗子们会蔑视他们的形貌。
  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普照大地,所有的生命沉浸在令他们感受愉悦的震颤里。但那时初升的阳光和热量尚不足以使肉体发育,使骨头变硬;还必须等酷热把空气燃烧起来,让树叶和枝芽干枯、脱落、新生,好让人们从前所走过的泥泞不堪的地面干燥,以便人们勇敢的通过。
  人们从他们所立足的山顶上可以远眺开阔的平原、河道、黑压压的森林,还有遥远的地的尽头大海反射的紫光与空中一条静止不动的直线浑然一体。在丛林、峡谷、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又相继走出他们在众神的恼怒中赖以保存生命的洞穴,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一开始就表现各自温驯和暴烈的倾向。小动物欢快地逐食水草;美洲豹的怒吼,美洲狮虎的啸傲,野猪的哼哼和野猫的呜鸣渐渐远逝在丛林中;眼睛突出的黑色的、绿色的青蛙与癞蛤蟆们从水塘里,泥沼里爬上岸边呱哇不停;长着密密麻麻土色斑斑的蜥蜴,张着贪婪的大嘴巴在泥沼里爬行;毒蛇在蒺藜丛中滑动着蜿蜒的身躯;然而鹦鹉们则在此时发出更为尖利而悠长的啼鸣。这些喧嚣顺风吹进伫立山头的人们的耳中。他们高叫着手舞足蹈,仿佛在欢庆自太古以来人们渴望而被关闭着的生命之门的蓦然洞开。
  于是,这些印第安人最早的部落就在这些地方安了家。他们马上修筑道路,开辟通过森林和杂草的小径,断断续续地连接着各处丘陵河谷和丛林中的零星散布着各个部落聚居地,以便通风报信,联络消息和往来沟通。他们在聚集地的周围用泥土和石块垒成一座座小山,在上面设下燎望哨,挑选那些最熟练最有经验的男人登上哨卡,凝视眺望和倾听远方的风吹草动,报告可能发生的危险。他们通常接连几个小时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负责守卫整个部族的安全,观察四面八方的动静和周围草丛田野里的细微的响声。只要有些异样的情况,他们就会吹响蜗牛壳和植物茎杆来报信,这种声音被改进得越来越宏亮,直至四处和鸣,如同疾风暴雨般敲击着人们尚不发达的脆弱的神经末梢,响彻居所内外,划破夜空,在人们的心灵深处种下恐惧和痛苦的种子。人们紧握大棍棒的手,痉挛得快要把硬木捏碎,利爪似的大脚在地面向下开裂。
  而为了保住昔日黑暗中无比尊严的玉米人的始祖则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就躲在了深深的屋宇里,或者太阳落山时经过的洞穴里生活。只有那些深得信仰,年长资深的祭司和长老们,才知道他们生活中和心里深处的秘密,才能靠近那些神秘的住所。而其他跟随他们到来的创始者却连达到族长们居住的道路和大致的方向都搞不清楚。
  人们传言,始祖们只有在黑色的夜幕降临以后,才会在一片寂静和黑暗里走出他们神秘的住所,溜进稠密的丛林或杂草堆中,发出怒吼和狂啸,叫声如同嗜血和专事破坏的猛禽和野兽。
  早先扎根在安克比特斯山区的人们,被叫声吓得聚拢在一起,商议对策:
  “那些嗷嗷直叫的人也许是想吓唬我们,好让我们害怕,他们这样做一定是有预谋的。他们妄想以怪叫声达到某种目的,或许是想让我们屈服而驱役我们,或许是想把我们从这块自古以来便属于我们的土地上赶走?那些胆大妄为的人占据了我们祭祀祖先的圣域,侵入原来属于我们的峡谷和山林,建立村寨和堡垒,竟敢明目张胆地把这些大地当成他们的势力范围。我们对此早有准备,我们将要永远生活在这儿,继续留在这块供给我们充足的食物和水源和欢乐,也为我们送终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生存,而迁往别的地方,我们就不会如此圆满,将遭受永无止境的痛苦和磨难。也可能,那些刚来的人渴望着从我们这里得到每一个居民点和每一座村寨里辛苦收获来的给养,威胁不成,就来掳掠?但谁有权利剥夺我们的东西呢,我们马上即知分晓,真正了解促使那些外来者怪叫的意图,这样,我们才好采取一致的行动。”
  那些被莫名的恐惧驱使着的部落,把他们的食物合起来,用他们从长者那里学来的手艺把它做得很可口。就这样,他们中的所有男人们便聚集在大火炉边,守着他们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就餐。他们的生活是淳朴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吃着蜂蜜,鹿肉和龟油,喝着从他们的祖先发现的那个地下湖里打出来的甜冽的水。直到那时,他们都过得好像很幸福,从来也未曾有过任何人来打破他们宁静、俭朴而和谐的生活。他们在饭后,总是习惯于靠在穿过他们家园的水渠边睡着午觉,就连同春天里的燕子和冬天里的麻雀也都可以在这片天空无忧无虑地在人们的头顶飞翔,如就同一片世外桃源般安详和悠闲。然而现在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已经受到了威胁。
  在他们看来,这些威胁来自于外来者邪恶的用心,而在外来者看来,则是他们不信神,不与他们分享食物和水源的自私自利结出来的罪孽之果。那么,在众神的眼中,这一切孰是孰非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那些住在山顶上的玉米人的始祖们说道:
  “尊贵的托肖,请聆听我们的祈祷,明视我们的供奉吧!我们给您奉献这些微薄的贡品,虽不足以弥补我们的过失和由于贪乏造成的疏忽,但这是我们饲养的动物的血,这是我们耳朵的血,这是我们胳膊肘的血,这是我们脚上的厚茧下的血。收下我们的心意,用温和谅解的目光瞧我们一眼吧!为了共同的利益,帮助我们做出抉择,你可以监视我们的行为,但要赋予我们意志和力量。”
  然后他们又表白道:
  “我们之间的相处很和睦,没有发生过争执与不和。我们将以您赐予的自由意志和冷静行事,如果我们还不这么去做,那么谁将会为死者的遗体洗刷呢?难道要像在战争岁月里那样,让他们肮脏邋遢地埋葬在深涧和道路旁,被遗弃在洞口边或荆棘丛生的偏僻角落,任由那些龌龊的动物们践踏吗?但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即使发生,也但愿我们的眼睛看不到它!”
  说着,他们把前面讲到的那些血装在罐子中,安放在祭石上。就在他们这样做时,聆听到托肖和蔼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你们放声哭吧!你们将在哀哭中生存下来!我们来自众神创造我们的地方,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些!你们哭吧!为那些不信神的不幸的人们,而你们将不会死去,眼泪对肉体,对精神都有好处。你们要记住,你要想着在高山、杂草和崎岖泥泞的地方所开辟的道路,似乎是在难以到达的旅途中留下了还没有被抹掉的足迹;要牢记我们通往大海的路,记住我们跋山涉水时遇到海浪撞海岸的巨石,和那些四处飞溅的浪花!”
  始祖们仔细聆听完这些神谕之后,便不遗余力地在夜间出动,四处搜寻分散在附近各处的居民们。他们抓住他们,惩处他们,把他们的手脚扭在木杈里拷打他们,直到他们精神恍惚,奄奄一息时,才在森林里放走他们。那些不幸的人磕磕绊绊地,使出浑身的力气寻找着回家的路径。他们丢魂落魄地踉跄着,既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要说什么,几乎想像不出所发生过的一切,好像刚刚做一场恶梦。
  始祖们的恶名立刻就像溽署和大风天的灰尘一样,在四面八方迅速传开了。
  之后,他们变本加厉,更为凶残。他们心灵阴暗而扭曲。他们已不能满足于把人绑走,用鞭打来促使他们屈服,而是把从附近掳来的人劈死或者作为祭品牺牲。受害者鲜血洒满了每一条林间小路和山中幽径,他们被拧下的脑袋和被撕下的四肢被扔满了山间的石岩上。
  生活在山下平原上的那些部落愤懑地说:
  “袭击我们的是山中的老虎,它们大概饥饿焦渴难耐了。也许,它们的本性并不那些坏。光秃秃的大山,把它们驱赶了出来,来到我们居住的地方。它们可能急着要到这儿来满足它们的胃口和焦躁。我们去找它们,杀死它们。”
  而另一些人则议论道:
  “这凶残的老虎不正是那些在安克比特斯山顶上安营扎寨的众神的杰作吗,难道不正是他们的崇拜者们在我们身上寻觅食物?我们应该设法弄明白,尽可能避免这种不幸和伤害。首先我们知道他们的老窝在哪里?然后调查出谁是那些众神的追随者。要弄清楚这些,我必须沿着死难者的血迹和他们的足迹走,顺着空中的兀鹫和嗅着山里被丢弃的腐肉的方向走。”
  被逼迫的另一些部落的人们同意用这种办法摆脱那些威胁。
  果然,在他们不辞辛劳地努力寻找下,这些踪迹在大道和小径上被发现了。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些踪迹,在山里的蒺藜丛中变得模糊不清了。他们寻找敌人巢穴的全部努力以失败而告终,只得放弃刚刚开始的行动,心灰意懒地回到家中。他们虽然受到挫败,但他们并不气馁。他们在思考,希望能找到一条更好的办法。
  众神在查明山中最偏僻、最困难的地方之后,便趁着黄昏的掩护,躲进了那些悬崖峭壁上的天然石洞,或前人在石壁上留下的山洞里,或者在杂草浓密的地方藏身。他们时常现身说法激励他们的崇拜者和祭祀者大力地破坏、窥探和屠杀本地的原住居民,继续加重山下平原上和平的居民的心理负担和痛苦。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众神往往以小伙子的外表出来发号施令和作出安排。他们对自己流露出的老成持重和光辉形象,由衷地感到满意和高兴。如果他们想休息,就会小心翼翼地离开他们躲藏的洞穴,来到长满鲜花和野草的草原上一条水流平稳,清澈见底的河里去洗澡,在河的拐弯处,可以见到被雨水和河流冲刷成的圆形浅滩。这条河被人们叫托肖河,也就是托肖的澡堂。
  众神偶尔会被人瞧见,但旋即就隐去不见,连一点踪迹都不会留,那便是在柔软的沙滩也找不到他们的足迹。他们施展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魔法,转瞬之间就在森林里纵横交错的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休想再找到他们的下落,他们就如同被地面吞噬,或者躲藏在地底的某个地方,甚至连幽灵也见不到他们。但是,人们还是马上知道了众神就是那些为非作歹者的同党和保护者。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山下平原上最边远地区的人们耳朵里。于是那些屡遭不幸和被欺凌的部落决心团结一致,起来自卫。他们一致同意消灭外来的众神以及以众神的名义给他们造成沉重灾难的一切外来人。为此,他们决定积聚力量袭击那些玉米人的始祖,夺取他们的权力,占领他们立足未稳的地方。他们这么说道:
  “我们必须干净彻底地消灭玛雅基切人,任何外来的人都无一能够幸免,在我们这里他们休想逃脱灭族的命运。我们对他们就要像对付脓肿一样,把坏死的肉切开,挤去脓水,肮脏的脓水消失了,他们的恶劣影响才能彻底消失。”
  “他们必定也会伤害我们,杀死我们,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在他们动手之前,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消灭那些外来人以及那些暗中唆使他们,推波助澜的家伙们。托肖是否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伟大,那么坚强,这要我们亲眼看到才能相信。如果我们弄清了真相,他的实力真是不可战胜的,那么我们将崇拜他,信奉他,就如同命运强加在我们的头上,我们决不会反抗。”
  他们取得一致意见后,对在河里捕鱼的人们说,那条河就是大名鼎鼎的托肖河和众神洗澡的河:
  “你们过来!听着!要听明白了!如果在这条河里洗澡的是与我不共戴天的众神,那么我们要去扑灭他们,我们还要将他们的同党、崇拜者、祭祀者们一起化成飞烟。”
  然后,他们在自己的决心激励下,谋划着具体的方案:
  “我们必须怎么做,才能捉住他们呢?”
  “我们首先必须在这些土生上长的女孩中,挑选出两名机智、健美的少女,把她们加以训练。然后让她们在适当的机会到托肖河边去引诱那些众神变成的小伙子。如果众神真的能上钩,那么就要他们留下一些纪念物作为羞辱他们的见证,破坏他们在那些崇拜者和祭祀者心目中的形象,使他们意志消沉,然后一举击败他们。”
  “好、那就这么办!”
  依照这种方案,那些原住居民中的首领们便从他们的族人中挑选了两名最健康美丽的少女,并对她们加以训练。教她们如何漫不经心地到托肖河边替他们洗衣服;如何心不在焉地谈笑风生;如何笑得更妩媚动人,羞怯逗人;如何一丝不挂地把她们的美艳之处尽情展露出来;如果众神追问她们出身来历,应该如何作答;如何答应他们的求欢;如何讨要纪念物等等。
  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两名叫做伊斯塔和伊斯波的,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少女便被派前往完成她们义不容辞的任务。
  她们漫不经心,一路谈笑着来到托肖河边,把她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跳进河里瘩戏玩闹起来,她们天真地相互拍打着水花,竞相追逐,似乎忘却了身怀的使命……
  突然,托肖和众神们化成的少年出现在河边。少女们惊喜地发现所谓的邪恶之神原来都是些美貌年少的小伙子,他们昂首挺胸,才貌非凡,健美的身材,修长的四肢,微黑的皮肤润泽光洁,眼里透出令人不敢正视的奇特的光芒……
  少女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恐惧,呆立在水中,忘记了嬉闹,也忘记她们的使命……
  直到众神发现了她们,朝她们投来灼热滚烫的一瞥,才如梦初醒地惊叫一声,捂住自己诱人的胴体,把一丝不挂的身体藏进沙沙中,她们的脸上流露出娇羞无限的红晕,忸怩不安地望着这群小伙子,不知所措起来。
  但不久,少女们发现众神并没有像首领们所说的那样心怀不轨地色迷迷地急着跟他们搭话,她们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种僵局,所以干脆不再掩饰她们内心真正的愿望,满怀着至真至诚的期待,望着众神。她们在这一刻真的非常希望众神能走过来,拥抱她们,亲吻她们……
  众神只是好奇地向她们走来,温和地询问她们:
  “你们从哪儿来?”
  “我们是附近首领们的女儿!”
  “在这儿寻找什么?”
  “我们只是顺便来这儿洗澡,没想……”
  “你们怎么敢来这儿,你们没听人说,这条河从来就是属我们的,你们为什么不把衣服穿起来?”
  少女们不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只是低垂着头,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可怜可爱,她们们好像被这些小伙子给征服了,便毫不掩饰地和盘托出了一切。在那些神的面前,她们觉得无法说谎,再加上,她们的确被这些小伙子儒雅的风度和俊美的外表所吸引,出于女性的本能,也不愿意再用任何谎言来蒙骗她们的白马王子和她们自己的感情。
  托肖听完少女们的坦白,说道:
  “很好,现在你们把首领们要的东西带回去,这些东西将证明我们谈话的含义以及和你们曾有过的接触。”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马上就离开了,商议将要怎么办。他们同意拿出三条棉披风,交给在附近等待着的始祖们。布兰·基特斯披上带虎的披风,布兰·阿克波的披风上画着老鹰;姆克塔则披上一条画牛虻的披风。
  众神们隐去了。始祖们替他们走近来和少女们说话。布兰·基特斯以众神的名义向她们问好之后,说道:
  “你们的主人要的东西就在这儿,这些礼物都是托肖和众神答应给你们的。你们对派你们来这儿的首领们说:他们给了我们这些东西。你们应该穿上这些披风,可以炫耀一下。披风都在这儿了。你们不会从我们嘴里听到别的话了。”
  接着始祖们也都不见了,看不出是从哪儿溜走的。她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最后,少女们带着这些消息和披风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她们拘谨不安地找来派遣她们的老人,她们在那些老人们面前说:
  “我们回来了。”
  “你们见到托肖和其他众神以及他们的崇拜者们了吗?”
  “不错,我们还和他们说过话呢。”
  “那么,你们真的带来信物证明自己与他们说过话了?”
  “这不就是吗?”她们答道。
  她们说完,便在老人们和其他人面前,展开了从始祖们手里接过的画有图案的披风。所有的人都凑过来观看。那些不知名的布披风上画着从未见过的奇特图案,使他们既好奇又觉新鲜。接着那些首领想穿上披风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
  少女们听到他们的要求,便说道:
  “托肖的确说过这些东西,可以由首领们穿着。”
  于是,老人们不由分说地便把披风披在肩上。第一个和第二个穿上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第三个人披上后却出现了些古怪事,他怎么穿都觉得不舒服,感到被什么东西咬着,抓着,浑身疼痛不已,他绝望地一下子把那块布从身上揪了下来,神黯心伤地说:
  “这是什么布?你们给我带回的披风怎么回事?里面有什么鬼花招?在那图案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胡搅乱动?这画中的动物怎么像是活的一样会走动?”
  其他的两位老人也吓坏了,赶紧取下了披风。部落里的人们从这几件斗篷上预感到,他们的敌人将会使用强的法术来对付他们的反抗。他们感觉到一种失败的征兆。但他们完全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们除了全力以赴进行反抗,已经别无出路。
  他们开始探讨如何抵抗敌人的进攻和袭击以及暗杀的骚扰。会议中,年纪最大的一位长老说:
  “我们只有用计谋才能把他们各个击破,我想了一个办法。首先,要通过侦察找出他们的老窝和薄弱环节,然后趁他们人手分散时,以众胜寡,兵分两路,一路直取他们的老窝,一路直击他们防守人数少的地方。我们必须立即行动,才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按照这种思路,他们立即行动起来,迅速结集各部落的战士。年轻人准备投入战斗,老人们用话语和颂歌鼓动他们,年轻妇女则用微笑和挑逗去激励他们。山下的部落立即群情沸腾起来。勇敢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大家都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决定自己家园生死存亡的战斗。
  与此同时,崇拜托肖的部落则守卫在安克比特斯山顶上,神情专注地向下眺望,警戒着山下的一举一动。布兰·基特斯和其他几位始祖们也走出藏身地,开始布置人员,保护他们妻女老少,把妇女和儿童安置在最舒适安全的地方。他们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亲自训练自己的战士如何使用武器。
  战斗即将来临了。始祖们却悠闲地在山顶上浏览景色,观察敌情。他们看到:
  山下好战的部落的年轻人被鼓动起来,在平原上结集待命;人们在那里唱着歌,热烈的掌声一阵接一阵;有些胆大妄为的人在通往山顶的斜坡上作出各种挑衅的动作;也有些人开始逾过作为战壕的石墙,在山脚下潜行一段路程,然后纵身一跃,欢叫着回到原地,小孩子们把战士团团围住,鼓着掌,跺着脚……
  所有人仿佛都为即将来到的战斗而焦躁不安。老人们在平原上的喊声也越来越粗旷。狂荡的妇女把小孩子弄得鬼哭狼嚎,而年轻的战士则散布在矮树丛里抓紧这似乎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和自愿为勇敢的战士献身的少女们恣意寻欢作乐。
  在这种疯狂而无节制的刺激之下,原先的战略布置被打乱了。战士们打乱了有秩序的行进队伍,紧握各种武器和盾牌如同一群被愤怒刺激着的黄蜂一样开始了攀登。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杂草和乱石的掩护下摸索前进。他们就这样如同游兵散勇一样无组织无秩序地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上爬行很长一段时,连一个人影也没撞着,等他们窥见山上战壕里的敌人时,意想不到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而且离奇到了极点。突然间,所有的偷袭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全都睡着了。他们睡得如同树干和牲口那样僵硬,就好像死去了一般。沉睡征服了他们,击溃了他们尚未发起的进攻。
  安克比特斯山上守卫的战士看到敌人们一个个全都倒在了杂草堆、乱石和洼坑边一动不动,便离开了隐身的战壕,高举着大棒,在尖利的叫喊声中,带着随风飘荡的羽冠,顺着山坡蜂拥而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抓获了所有的敌人。但却一改往日的作风,没有残杀这些敌人,而是迅速地解除了他们的全付武装,甚至扒光他们的衣服。为了羞辱他们,剃光了他们的毛发、眉毛和胡子;像捆小鸟一样把他们的脚绑了起来,在他们脸上画了各种古怪滑稽的图案,如后把他们所到山中气候最恶劣的地方。他们所受的最大耻辱就是全被敌人在身上撒了尿。
  等这些偷袭者从睡梦中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山沟里,见到他们彼此形同鬼怪的模样不由得羞愧难当,纷纷都逃了开来,躲在树后用树叶遮住羞耻难看的部位,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作战中睡倒呢?而且人人都是如此?是谁扒光了我们的衣服,剃光我们的毛发,捆住我们的双脚,在我们身上乱涂乱画,在我们身上撤尿呢?会是那些外来的恶魔吗?但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呢,这一点也不像他们的一贯残暴的习性呐!”
  这些被侮辱的战士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和难言的耻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他们在山下的驻地。在那里休整了一段时间,似乎遗忘了所经受过的一切,又开始不断从远处向山下调集武器装备,召募战士,训练人马……看来,一场血腥的殊死的决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始祖们和众神看到这些不知死活的种群如此恬不知耻,不由得替他们感到莫名的悲哀和绝望,同时也对他们的存亡作出了最后的裁决:
  “看来,这将是最后的决战川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了!”
  始祖们用集所有的人马在山顶附近修筑坚固宽阔的防御工事。他们组织起身强力壮的人和机灵的人,在全体部落成员的协助下,沿着山坡,挖了一条环形的深沟,用带叶子的刺状物编织了一条伪装带覆盖在深沟上。然后在深沟的后方筑起一道用树木、藤木植物和泥上石块混合夯制的防护墙。在墙的旁边安排了一些木头人,木头人的胳膊下夹着从被打败的敌人那里夺来的武器、乍看起来,宛如真正的战士,山风负责起晃动武器,吹拂木头人头的玉米穗和棕榈帽的任务。从远处看去,薄雾笼罩中的木头人如同严阵以待的战士守卫在那里。
  始祖们把一切战备事宜全部布置妥当,便前往请教众神,他们在众神面前说道:
  “请告诉我们,在这次生死决战中,我们是战败者还是战胜者?你们要知道我们的人数和敌人的人数相比,太悬殊了,而且我们的敌人并非懦夫而是真正的勇士。在我们的良知上,也没有什么刻骨的深仇大恨。我们只有听从命运的驱使。”
  托肖让所有在场的人听到他的声音:
  “你们是为你们的信仰而战,所以不要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而忧伤,因为有我们在这里作你们的后盾。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将采取必要的手段来制止各种危险!”
  众神们刚说完活,就用人们早已熟知的魔法召来了成群的牛虻和胡蜂,它们的翅膀使天空黯然失色。它们驯服地停落在附近的石头上。它们平静地停留在那里,似乎已无力飞行。于是,布兰·基特斯向所有在场的族人们启发道:
  “你们抓住这些昆虫,把它们关在密封的笼子里,放在战壕边,等到适当的时机再打开篓子,这些昆虫将使你们免遭山下敌人的攻击。你们必须全神戒备,注意面临的危险,鼓足你们的信心和勇气。调动头脑中的一切智慧和计谋,严密封锁各条通往山顶的要道。”
  他们言听计从地把牛虻和胡蜂都装进了用芦苇编织的篓子里。这些昆虫扑击翅膀和撞篓壁的声音,汇成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战士开始四处巡逻严密地监视着山下的动静。
  他们在各条通往山顶的大路小径上设立哨卡,警戒着敌人一切可能的窥探和可疑的举动。无论是田野还是空中的各种异常动静,都难逃过人们的专心致志的眼睛和耳朵。
  山下那些惨遭失败,被异族的挑衅、蔑视和奇耻大辱激怒的敌人们已经准备随时投入新的战斗,他们又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战斗的残酷程度早已心中有数。他们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四处奔波商讨,招兵买马,充实战备,把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都运用在了这场决定种族存亡的战斗中来。
  他们昂首仰望着山头外围防护墙里的另些他们认为的战士们,用眼睛、手势和咒骂向他们发出威胁和挑衅。在山下用带刺标志物圈出的营垒中,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惯于在地面上蹦跳叫喊以示对闯入者们与日俱增的仇恨,他们时刻准备着为保卫自古以来便属于他们的土地和辛苦建立的家园,为自己的妻子儿女献出生命。守土之责,人皆有之,他们谁也不会袖手旁观等闲视之,即便生性怯懦的人和妇女儿童也可以从他们眼中看到熊熊的怒火。
  一些人把兽皮绷紧,另一些人用藤蔓把绷紧的兽皮扎成坚韧的盾牌;还有些人把粗大的木头削尖磨利;妇女和儿童在箭头上涂扶有毒的树脂,捻棉线制作面具和腰带,在背囊里装满尖利的石块和吹箭筒;有人用龟壳蒙成战鼓……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急促和严肃的气氛中进行的,再没有人开小差寻欢作乐,一切都已进入紧张的临战状态。
  拂晓,他们吹响苇笛,敲了木鼓和龟壳。
  暴风雨般的呐喊声,在愤怒的混浊的气氛中向四处扩散,战士们高涨的情绪和视死如归的气势镇住了由来已久的面临死亡前的恐惧,孩子们在母亲草裙边睁大着眼睛,把哭声压在喉咙里不敢吐出来,母亲们捂着脸的双手空举在半空中,泪水浸满眼眶,硬是昂起头不让它滑落,微张着嘴巴却哭不出声来,而老人们则紧握着威胁性的拳头半举在前胸,少女们脸上带着圣洁无邪的庄重,赤裸着美丽的胴体,毫无羞怯,毫不掩饰地举杯为她们的亲人、情人和战士壮行……
  同仇敌汽的年轻人再次武装起来,沿着安克比特斯的山坡攀援而上。他们在稍许平坦的斜坡上,用脚牢固地踩着石头和草根,像鹿和山羊那样在黑暗和荆棘缠绕的岩石间机智、勇敢的穿行。跳跃。这时,前沿阵地上的士兵向前推进到防护墙的深沟边沿,观察着敌人占据的地形方位。他们随时准备着与敌人短兵相接。他们满怀胜利的信心,毫无畏惧,在他们眼里一切的埋伏都无济于事。
  在前面探路的先头战士不时地向满山遍布的伙伴呼喊着,挥舞手中的布头,向他们传达各种信号……
  老人们站在山下呐喊助威,唱着雄壮的战歌,击鼓助战……
  妇人们围着树枝堆成的巨大的篝火堆,跳起好战的舞蹈,不时地把捧在手上还灼热的炭火吹散成满天星火,或者把灰烬涂抹在脸上模仿惊恐和害怕的人……
  少女们赤裸着身子,放肆地做着各种象征交合的狂热奔放的煽情挑逗动作,跳着各种淫荡的舞,兴奋已极的神色里充满着对胜利后狂欢与献身的期待……
  食肉的飞禽,目睹这一沸腾血腥的场面,勇猛陡增,兴奋异常,在人和牲口的头上盘旋;丛林里的狼和胡狼跳上了壕沟和泥坑的边沿,用自己的牙齿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山顶上的保卫者们,被淹没在敌人的狂歌曼舞和野蛮的呐喊里,静静地聚集着全身的力量,准备放手一搏。他们绝对相信创造他们的众神不会抛弃他们,即使在危急的关头,他们也有着必胜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的精神和肉体,他们绝对相信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将保留永恒的荣耀。
  他们的一切言谈举止都安之若素,不动声色地小声交流着看法,最有经验的战士隐蔽在敌人无法到达的地面,镇定自若地指挥调动着训练有素的作战队伍,随时向他们的同伴发出进退的信号。战士们小心地窥测着爬近山顶的敌人动向,这些敌人怒发倒竖,形同猛兽,就是在以往最激烈征战的日子里,也未曾见过。
  双方都到了相持不下的痛苦时刻。彼此的脸都快贴到了一起,似乎连对方呼出的热气都能感觉得到,握着长矛和大棒的手如同玉米穗一样暴露无遗。盾牌的撞击声已能相闻,各自淤积在胸中的愤怒,随时都会随着那致命的一击喷勃而出……
  第一批攻近防护墙的山下战士全部掉进了对方预设的陷饼,但愤怒的战士仍然前仆后继,硬是踩着同伴的血肉之躯跨过了木头人的队伍,迫近山顶的战壕。哀嚎声,呐喊声响彻云宵。
  利箭,尖石满天飞舞,戈矛相撞,盾牌碰击发出雷鸣般巨响,此起彼伏,快到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按照托肖事先的约定,始祖们打开了关着牛虻和胡蜂的篓子。霎时间,这些有毒昆虫迅猛飞出,漫天遍野的翅鸣声弥漫整个山头,它们如同一支支怒箭向敌人飞去。冲着气势汹汹的敌人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肉发起疯狂的袭击。敌人在雨点般的毒针刺扎下,先是惊恐,接着哀嚎,继而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然后是丢盔弃甲,大肆溃逃,企图逃避这异乎寻常的,奇特的袭击,逃无可逃,退无可退的人们翻滚着,自相践踏着,死伤无数……
  布兰·基特斯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出笼的怒兽,逢敌即杀,遇敌即砍,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当者披靡。
  战败者的呻吟声,嚎叫声和诅咒声痛苦而又悲壮,杀气盈宇,惊飞漫天禽鸟,血流成河,染赤满山碎石,它们就是这场野蛮惨剧的佐证。
  欢乐的征服者们,在劲吹的狂风中点燃起漫山遍野的篝火,在难以观察的阴暗处传来声声荡声淫语,仿佛有人在那里鼓动着他们,欢娱着他们;而战败者的尸骨残骸则成了猛兽飞禽们的聚餐桌。就这样,安克比特斯山成了众神和玉米人始祖们胜利的狩猎场。
  信奉托肖和布兰·基特斯的玛雅基切人成了这块土地的主人,战败的异族大多拜倒在了胜利者的足下。
  山上山下的所有人都从中领悟到众神不可战胜的无边法力。他们高举着双手挥舞着鲜花和野草,向众神顶礼膜拜。
  这场人神之战,信仰之战,部落之战就这样结束了。
  在新的部落和种群完全确立了他们在这块广袤国土上的统治地位以后,始祖们预感到他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他们带着这种想法,把他们的妻子儿孙们召来。他们看着云集在广阔原野上的子民们,不禁黯然神伤。他们焚烧着香树脂,等待着烟柱冉冉的向高处飘去,被迨荡的天风吹散。然后,布兰·基特斯这样说道:
  “要牢记!我们是你们的始祖,我们该走了,众神在召唤我们离去。你们要明白,在指定的时日里,我们会回来的。我们将一起结伴离开那些在太阳落山处更遥远的深山里。最后,你们要记住,我们的良知告诫我们应该回到我们出发的地点的时间到了。但在出发前,我们必须采取一些和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一些措施。对此,你们要毫无异议地弄明白,我们要分配已属于我们财产的牧群和土地,我们将向应该知道我们一切的人透露我们的秘密。那些该知道的人懂得分法,而其他人将不在此列。
  “你们搜集谷物和种子,收拢各种新技,因为干旱和饥饿即将到来,你们要磨尖你们的武器,因为潜在山岗后的敌人正用贪婪的目光不时窥视着这块富饶土地上的财富。
  “我们走后,你们要时常想起我们的形貌和话语。我们的形象如同露水一样将滋润想念我们的人的心田。
  “我们还要对你们说,你们要照看你们的家和你们的地,你们要走我们开辟的道路,这就是我们要你们做的唯一的事了!
  “切记!切记!你们留在这里,但不要忘掉自己的始祖们的起源。我们告诫你们,你们不要希望别人理所当然地会记起你们,因为你们已经有了理智和精神。你们所做的一切好事和坏事都出自于你们的主动。”
  始祖们话一说完就告别他们的子民,沉默良久。然后,始祖们高昂着头,披着拖在地上的麻衣,向山顶走去。消失在一片细寸蒙蒙的薄雾之中。
  上述的告诫深深铭刻在安克比特斯山上山下的人们心间,他们白天焚烧馥郁的香草表示对众神的意旨的尊敬。在火焰燃烧时,一个高龄的老人说出了深藏在人们心里的一席话:
  “乌拉冈!黑夜的心脏,道德的赋予者,我们子孙的创造者,你回到我们中间来吧!不要离开我们,给我们后代生命和健康!让他们成长,在行善中坚强愈胜!
  “他们将传播我们的信念,说出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将传遍一切能到达的地方,得到他们的传颂,受到人们的怀念。你给我们儿子,儿子的儿子们男孩和女孩吧!
  “别让疾病,各种诅咒和伤害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不要他们绊倒、跌伤!你要使他们干干净净的永远团结在一起!你不要让他们中埋伏,被抓获。别让他们饥渴冰热而死。你不能允许他们通奸、说谎和欺诈。你给他们力量,让他们安全地行进在自己开辟的小径上,免遭不幸和中邪。你要护佑他们的财产,他们的感情,不要让他们恃财傲慢,也不要因仁慈而柔弱,让他们永远有一颗坚强的心。”
  老人的话音刚落,他们所有人都觉察到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是来自豪门,比别人强,谁也休想得到比别人更高的地位。
  他们同意部落的会议由每个家庭中杰出的人组成,这种会一直接续到死亡和分裂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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